少年旧梦22 (第4/5页)
惫懒了,休息时只爱在屋里看书作画。福康安到现在依旧和她在一块上课,差不多日日都能见面,但还尤嫌不够,日晒雨打都要往兰漪院里跑。自己搜罗一些孤本给南兰看,或是在一旁静静看她作画,或是和她对弈下棋,再或者赌书泼茶,如此消磨时光。向来喜新厌旧的小少爷,只要和她在一起,做什么也不腻。
隔三岔四的福康安还会带南兰去看府里养的家班唱戏,戏曲算是这年头少有的娱乐活动,贵贱老少皆宜。南兰也不意外的是个戏迷,她自小在江西长大,因此尤爱那里本地发源的弋阳腔,府里养的是当下最流行的昆曲班子。为此福康安还特意让人又找了一个唱弋阳腔的班子进府,南兰初时倒是很喜欢,但后来渐渐就去的少了。这天福康安照旧在兰漪院的时候小厮来禀告,有从前认识的朋友邀他出去玩。
福康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从前他是最耐不住待在府里的,只要一有空闲就往外面跑,不拘是去茶楼听说书、梨园看戏、勾栏里看杂耍斗鸡,总之是些纨绔子弟爱玩的活动但自南兰来了后,他还真是很久没出去了。
和狐朋狗友们在一起玩热闹是热闹,好玩是好玩,但这种玩乐转头就可以丢到脑后,半点不过心。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大家都是如此,可体会过和南兰在一起快乐的感觉但总觉得以往的热闹少了点什么。他喜欢极了每每他说上半句,南兰便能说出他想说的下半
句的那种默契,这大概就是
是书中所说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是他在别处都找不到的自心底而生的愉悦。
她也不会像那其他贵族子弟一般顾忌他的家族,顾忌他的身份,看他的脸色,揣摩他的语气,一句话能绕七八十个弯。他们在一起,好像他就只是福康安,她就只是南兰。
这样的氛围很新奇,也很轻松。
因此这一次,一如既往地福康安准备推了这次邀约,但原本正在一旁插花的南兰却抬眼盈盈看了过来。福康安见她眼底似是若有若无地期待,便笑问,“他邀我去的是外面的梨园,不比家里的戏班好,你想去看?”从南兰来到富察府里她就没再出过门,当然大家闺秀都是这样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如福康安的额娘瓜尔佳氏,平日里除了一些宴请应酬也是从不出门的女子就该贞静安分,不要抛头露面,这是所有人公认的规矩道理,从前福康安也是这样觉得的。
但他如今渐渐觉得南兰是不一样的。
果然,即便他这样说了,南兰当即就放下了手里正准备插上的两枝才露尖尖角的荷花,明亮的杏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光彩。“我想去看看。”
少女清丽出尘的玉面因那份期待的光彩显现出一种耀眼夺目的灼灼明艳,见此福康安哪里还说得出半句拒绝的话。于是即便心知不妥,他还是带着她偷偷出门去了。
家里的戏班,南兰已经很少去看了。
外面的梨园就像福康安说的一样,在装扮服饰上是远远没有那么精美的,却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可南兰在轿子上时看周围街道上纷乱嘈杂的人群车马兴致勃勃,到了梨园后坐在包厢里看着戏台子上的戏却兴致缺缺了。原先福康安以为是天渐渐热起来南兰不愿出门了,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他不由疑惑问她。
却见南兰坐在窗边,手心撑在雪白的颊边。
如凝了一汪碧透清潭的杏眸低低垂敛看着下面咿咿呀呀热闹的戏台,神情也是清清淡淡如水。
“乐府亡而词兴,词亡而曲作。”
“戏曲源远流长,从唐时的参军戏到宋杂剧和金院本,再到元杂剧和明代传奇,如今地方戏百花齐放,是戏曲最为繁盛之时。”他们相处数月,已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她在他面前倒也不掩饰什么,清
泠泠的嗓音在暑热里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但说的话就很是一针见血了。
“京城是天子之地,最富庶繁华之处,朝廷禁令也最严苛,有着一大堆繁琐的规定,这不能演,那不能演。“去其精华,取其糟粕,不能表情达意,只知歌功颂德。
“我冷眼瞧着,只觉如今的梨园看似繁荣实则荒芜;看似热闹实则单调,看似豪华排场实则内容空洞,实在是无趣。”少女的话一锤定音。
“已是要到盛极而衰的时候了。”
南兰分明没有丝毫疾言厉色,反而句句都是轻声细语,然而所说的每一句话却莫名像是重重的鼓点砸在了他心上。虽然字字都是对梨园的点评,但若是有心人却不难联想到对当今朝廷的影射。
福康安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孩童,但他到底只是个孩子,想不到那么深奥的地方,但他深受皇恩因而骨子里就越是敬畏皇权。即便不懂,也能直觉为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姿态透露出的对皇权的漫不经心的姿态而下意识地感到心惊胆战。福康安瞪大了双眼看向南兰。
少女今日着了一身粉白裙衫,又生就冰肌玉骨,清凉无汗,静静坐在那儿像是她出门前插的那枝含苞待放的小荷,亭亭风致。在炎炎夏日一见就觉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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