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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电话那头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当时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让我朝下看。”
“那时候是下班时间,路上到处都是人。他指着地铁站蜂拥而出的人群跟我说‘你看,你不用像他们一样上下班挤地铁,甚至不用赶早晚高峰,你可以悠闲地决定何时开车出门,也可以干脆不去公司---就像今天,你可以在工作日逛街喝下午茶,甚至心血来潮飞到香港听一场演唱会。”
“你自由自在,完全不用担心银行卡上余额有多少,反正足够支撑你的自由自在。我羡慕你这种状态,这也是我奋斗的目标。’”
“他说完这些话,我都糊涂了,搞半天我成他的目标了。但是,‘为什么我没你过得开心呢?’我问他,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毕正没有出声,静待后续。
“他想了一下说,可能因为我得到的这一切都不是通过我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就像我面前的红茶,我现在悠闲地坐在这里喝红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如果是一个找了一整天水的人,这杯红茶就会变得甘之若饴。因为他为此付出了一天的时间和努力,他有强烈的期待。”
“你的这个邻居还挺像一位哲学家。”毕正评价。
“好像很有道理,但我反驳他,我说我觉得不开心是因为我爸没有让做我感兴趣的工作。他笑着跟我说‘你以为工作跟找女朋友一样吗?找女朋友是因为有兴趣才会认真,工作恰恰相反。那些工作不可能按你的兴趣来设定,当你认真做一份工作时,兴趣自然就有了。’”
“说得一点没错!”
要不是现在躺在床上,而且还没有完全清醒,毕正可能要为之鼓掌了。
“听起来,这位仁兄不像一个IT技术人员,倒像是一位人生导师。”
潘柏雷哼笑了一声,继续说起这个久别重逢的故事。
“后来我们一起去兰桂坊吃饭、喝了一点酒,很早就结束了,因为他第二天的早班机。”
“我送他回酒店,在车上聊起以前读书的时候。他说感觉我现在比读书时候开朗了许多,读书时候的我比较郁郁寡欢,尤其是我妈妈过世后,他认为我变得更加忧郁了……”
那头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黯淡下来。
“我说,我只是话变少了,但其实并没有变忧郁。然后他说,那就好,人生总有意外,但生活都在继续。”
“以前他妈妈跟我妈经常一起煮东西、闲聊,无非就是家长里短那些话。他跟我说想起我妈讲过一句话,是她们曾经闲聊时说起的,我妈说‘把我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常常觉得对不起我’……”
毕正对于潘柏雷妈妈过世的事只是略有耳闻,并不清楚前因后果和细节,所以他不知怎么接话,干脆什么都不说。
“这句话让我听了很难过,我从来不知道我妈曾经这样想过。所以,我开始回想我的过去,从记事时候开始直到现在,我想弄明白我妈为什么会这么说,也想好好看看我过得到底是怎样一种生活,是不是像我邻居说的那样,我的不满只是因为我自己……”
“我从香港飞回上海,回去原来住的老房子那边。其实那边好几年前就已经拆迁了,面目全非,但我还是呆了一个礼拜……”
说到最后,那头的声音很有点落寞。
“怎么没有打给我?”毕正的声音很轻。
“我想......不受打扰地……好好想想。”
“那你……想清楚了?”
“有些部分还没有,不过---我清楚的是对我现在的生活有些厌倦。我想做一点改变,所以.......想试试认真做一些事.......”
“你说的‘认真做一些事’是指工作吗?”
毕正对此不太确定,万一是认真追女生呢?
“算……是吧。”
毕正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
“你这些推心置腹的话要是跟老爷子说就好了。”
“我怎么可能跟他说这么感性的话?”那头提高了音量。
“唉......”毕正发出一声叹息。
“我现在充满挫败感。我苦口婆心劝了你两年,却抵不过别人区区几句话。”
“可能Timing不对吧。”那头哈哈大笑。
毕正悠然扬眉。
“多谢你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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