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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越说越气道:“其实今日这些折辱还压根算不得什么,这大半年来,太太从来对夫人张口即骂,动辄打罚,连三夫人都不曾受过这等对待,难道就因为咱们是出生乡下,就该平白无故的受到这等凌辱么?”

“若早知道嫁到侯府日日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回乡下快活呢。”

白桃将积攒了大半年的委屈一下子悉数道出。

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如何都拦不住。

直到沈安宁板着脸,呵斥道:“小桃,不得胡言乱语。”

白桃扬起红肿的双眼看向沈安宁,梗着脖子一脸委屈倔强道:“是不是胡言乱语,夫人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着。

陆绥安那双斜入鬓的剑眉顿时微微蹙了起来。

他对这些确实并不知情。

前世,沈安宁因顾忌房氏是他生母,从不在他跟前袒露分毫,又因自己本身低微,万事不懂万事不知,不能为他分忧不说,反倒怕日日生事惹他厌弃,往往受了委屈都是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

府里便是偶有传闻,也传不到他陆绥安的耳朵里,他每月就一两日的时间在府上,偶尔听闻,也知道他那生母的德行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并未曾多想。

陆绥安虽并不在意妻子,可并不代表他不愿袒护他陆绥安妻子的体面,一时,那双漆黑犀利的目光扫了那婢女一眼,最终稳稳落在了她的脸上。

微眯着,定定的将沈安宁端详着。

脸色依然没有半分变化,却让沈安宁的心轻轻提了一下。

他的眼神像是一柄利器,有种直接透过表皮,直直刺入你内心心魂的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沈安宁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好像被他窥探到了内心深处最幽深的秘密。

片刻后,沈安宁微微扬起脸,迎上他的目光,直直与他对视着——

而恰巧就在这时远处忽而有人匆匆跑了过来,打断了这道冷厉的目光。

终见陆绥安收回视线,淡淡松口道:“往后每逢初一或十五,择一日去一趟即可。”

他的话前脚刚说完,后脚那前院小厮宝贵便已满头大汗,急色匆匆的跑了来,气喘吁吁道:“世子,宫里头来人了,请世子入宫。”

此话一出,陆绥安一向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脸上也不由出现了一丝诧异,却也很快稍纵即逝,顷刻间隐没在那张如刀削般老陈成持重的面容里。

他当即负手离去,未再看沈安宁一眼,直接将她丢在了脑后。

他一走,沈安宁松了一口气同时,微微冷笑了一下。

知道一切又何妨,他也不过仅仅只是给了这些事情发生后一锤定音的处理结果罢了,却并没有因为白桃的那些话对她进行安抚和慰藉,更没有片刻关切和怜惜,哪怕连一个关心和问候都没有。

更谈不上因此对房氏生厌和讨伐呢。

早就预判得到的答案,不是么?

不过,对于这一世的自己,有了这个结果,足矣!

陆绥安何其敏锐,沈安宁知道她方才同白桃的一唱一和压根逃不过他的眼,她是在赌,赌他陆绥安并不会纵容家小欺凌她这个“外人”,他太高傲太自负,她赌的就是他的这份高傲自负。

果然,她赌赢了。

可是赢得这样轻而易举,却不免让沈安宁觉得有些荒唐又可笑,酸涩又可悲。

原来,这么简单,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免除她前世那整整七年的所有折磨。

可是,前世她却傻到甘之如饴。

她怔神了片刻,直到白桃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沈安宁一低头,只见白桃双腿发软,跪在地上隐隐起不来。

沈安宁忙将她扶起,便见白桃一阵后怕道:“夫人,吓死我了,方才世子一个眼神扫来,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白桃至今腿肚子还在发颤。

她方才跪在世子面前,世子一个冷厉眼神扫来,她当场软了双腿,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罪无可恕的大罪犯,下一刻就要被世子一声令下拿下拖进大狱呢。

沈安宁莞尔道:“我也差不多。”

陆绥安身高八尺有余,不苟言笑,只一个眼神,往往能呵退许多穷凶极恶之人,何况是她们这些深闺妇人。

沈安宁嘴上虽这样说着,可白桃分明见她气定神闲,没有丝毫怯,为此,白桃终于可以肯定以及确定,她的那个菱姐姐回来了,她熟悉的那个菱姐姐真的回来了。

打趣过后,白桃依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依然觉得如梦似幻般,极不真实道:“夫人,咱们往后当真不用再去侍奉锦苑那位呢?当真每月只需去一回?我不会是在做梦罢?”

白桃仍然一脸难以置信着。

简直觉得像是在做梦。

转眼之间,世子不但将婚事推了,还免了夫人的晨昏定省?怎么所有的好事都在这一日全都赶上了呢?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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